·苏醒的音符·//手风琴去哪了

    文/黄披星

手风琴

    如果说有什么乐器的声音消失在我们的耳膜之中,还会让人回想起某些场景,或者会让我觉得有些听觉上的缺失,首先我想起的会是:手风琴。我总觉得手风琴的声音里,有一种深情和辽远的韵味。如今难得一闻,它的声音宛如早年的一缕炊烟,飘逝在山谷之中了。

    上世纪80年代开始到90年代初,手风琴曾经是音乐老师们的标配,同时也作为艺考的主要乐器,当然也是很多歌舞晚会等演出场合的主打伴奏乐器,流行一时。初中的音乐老师背着手风琴的样子,虽然有点微驼,还是让人觉得很有风度。那些简易的琴声,让普通的音乐课,变得十分生动。那来自音乐最早的启蒙认知中,手风琴的声音是温婉而美好的。

    当然,现在看来当时手风琴的普及,主要原因是经济因素和器乐普及程度造成的。记得大约也就不到十年的时间,手风琴就被电子琴取代了,然后就是钢琴的天下。那种不用背着接近二十斤重的琴来来回回演奏的日子过去,也让许多人长出了一口气。仔细想来,手风琴的淡出似乎类似于农业手工业的日渐凋零,那些偏向于体力活的生计和声效,也一点点消失在某个“寂寥的午后”了。

    手风琴有着显然的时代烙印。它很容易让人想起俄罗斯和前苏联的音乐,想起《喀秋莎》《山楂树》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等,想起皑皑白雪和白桦树背景下浪漫而凄凉的告别;也会让人想起《啊,朋友再见》,想起《邮递马车》……在这样的带着苦难背景下的浪漫体会,手风琴的声音越发地显得“野旷天低树”了。

    我总觉得手风琴有着独特的诉说感。它的诉说感不像小提琴那么绵柔,有时候它反而显得更清幽一些。想起来,手风琴跟吉他和口琴曾经是民谣的标配,但渐渐地手风琴也被民谣音乐忽视了。

    抒情点来说,我不知道手风琴去了哪里?但一定有自己的去处。我们现在偶尔也还能从一些歌曲当中听到它,但更多的觉得新奇,却已经没了那种亲切感。它仿佛成了一个远房亲戚,却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了。它就像一截绿皮火车,摇摇晃晃地走在某个山间;也可能它自己在奔着一堆篝火去了。

    手风琴的去处,也恰如我们消失的年岁的去处。它自在而绵长的声音会让我想起那辽阔的《草原升起不落的太阳》;还有那壮丽澎湃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也有轻巧的《瑶族舞曲》、带着异域风情的《拿波里舞曲》……以及在这些曲目背后的一张张专注和青涩的脸。

    真的是有点尴尬,手风琴既不是西洋乐器,更不是民族乐器。它如同无意中流进我们记忆的一条支流,消失得也无声无息。它的背景中,更加阔大的是《静静的顿河》中那晚霞中下坠的夕阳……

    当然,手风琴的音色还是太乡村,这也隐隐让人觉得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也是平淡无奇的。从色彩上来看,手风琴的声音偏于白色和绿色,它似乎跟这个时代偏红偏紫的色调也不太相符。从口味来看,手风琴的味道是简餐素饭,跟这个喜好麻辣甜品的时代口味也不大相符。但也正因为这个,手风琴的声音才更值得回味。我想起手风琴的时候,还会想起的比如一些民间自制乐器,比如风笛和埙,再刻意点比如古琴,它们都像一堵堵破败的老城墙。

美好一点的是,回味中的手风琴更像一个“学生剪”的邻家女孩。虽然这个时代的邻家女,很快就开始如同美颜相机般地雕饰起来,但这个词,还是充满了清爽的意味。往大了说,手风琴有上个世纪落寞的身影;往小了说,手风琴也有遗世的纯净身形。隐约中,当手风琴的声音响起,盛夏的天色中,似乎有了一片绿阴。

黄披星

黄披星 艺术研究者。创作以诗歌为主,兼有音乐随笔。【编辑: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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