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马克思主义话语,等于放弃强大的理论支撑

长江日报记者 邢帆

十八大以来,马克思主义的许多经典话语,如“劳动”“革命”“阶级”以及“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等,出现频率越来越高,其当代解释力、表达力越来越强。马克思主义话语正在回归思想前沿,这是可以鲜明感受的事实。

马克思主义话语为什么必须强化和张扬?回避马克思主义话语、马克思主义话语边缘化的后果会是什么?我们就这些问题采访了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院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陈培永。

经典文本不能完整解释的,要立足当今时代大胆给出新的界定

我们看到,各种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话语,例如“劳动”“革命”“阶级”,在当下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您怎么看待这一变化?

陈培永:这些话语的遭遇,与中国社会从革命、建设到改革的历史进程相关,也是与一些人长期以来对这些话语形成的简单化、片面化理解有关的。重解这些话语,根据已经变化的现实做出符合实际、让人信服的阐释,是必要的。总体上要从两个维度着手:一个要突出这些话语深刻性的地方;一个要立足当今时代,经典文本不能给予完整解释的,要根据时代背景大胆地给出新的界定。

比如讲劳动,除了讲劳动光荣,还应该讲劳动解放、人的解放,讲人的劳动在自然中创造了一切,创造出商品、货币、资本。资本也是劳动,它是积累起来的劳动,是死劳动。资本和劳动的对立,本质上是死劳动和活劳动的对立。无产阶级的解放,归根结底是人的活劳动从死劳动中、从阶级关系中解放出来的过程,也因此就是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实现的过程。

比如讲革命,不能认定革命等于暴力性的、摧毁性的历史活动,革命是具有客观必然性的过程,其本质是社会的全方位变革。

比如讲阶级,就要认识到阶级关系是对立统一的关系,不能只看到对立、斗争,而看不到互相依存、互相合作,对立双方的流动性。阶级分析法则是适用于大部分历史阶段的社会分析方法。

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不可能过时,也能回答中国的问题

有一些人认为马克思主义话语已经过时,适用不了当今的社会现实,您怎么看?

陈培永:这种观点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前提上,总认为马克思主义就是在19世纪欧洲出现的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或学说,而没有看到这套学说被之后的各国马克思主义者、尤其是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赋予了其更加丰富的内容,早已成为跨越时代的、属于整个人类社会的思想。

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肯定没有过时,也能回答中国的问题,中国共产党人还在以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怎么能说马克思主义过时呢?

当然,如果把马克思主义的个别词句当作僵死的教条,生搬硬套,而不是和中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确实会出现不适应的地方。比如一讲革命就认定是你死我活的暴力活动,一讲阶级就以为是要主张阶级斗争,一讲消灭私有制就是要剥夺哪一部分人的财产,等等。马克思主义是批判的理论、革命的理论,但这种批判、这种革命本身蕴含着对新世界、新社会的建设性维度。

马克思主义是追求美好社会现实的理论,并且是在尊重客观历史进程、遵循人类社会发展客观规律的基础上去追求的理论。在新时代讲马克思主义,必须挖掘的是马克思主义的建设性逻辑,必须在尊重客观历史进程的基础上,在正视现实社会背景下,探讨未来理想社会实现的问题。

如果马克思主义话语边缘化,那么自己的路就要靠别人评判,自己怎么干要靠别人说了算

用马克思主义话语进行表达的意义是什么?如果马克思主义话语边缘化,后果会是什么?

陈培永:一种思想、一种理论或一种学说,总要通过一定的语言、文字、概念、逻辑等形式来表达或呈现,这种表达形式或呈现方式,应该就是这里所讲的“话语”。把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呈现出来的多种形式的有机组合,可以说就是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体系。

只有构建中国理论、中国话语体系,西方理论、西方话语才不会被一些人用来分析中国问题,评判中国实践甚至指引中国发展。按照这种西方理论、西方话语,通过改革开放取得人类社会发展奇迹的当代中国就会处处是问题:比如认为西方实现了市场化而中国不是真正的市场经济,西方已经现代化而中国还在前现代,西方是法治国家而中国不是,西方才有民主而中国没有,等等。

就是有这等怪事,自己的路,要靠别人来评判;自己怎么干,要靠别人说了算。西方的理论,西方国家也没完全按着干,反倒一定要让中国跟着干。从这里,我们就能看到加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建设的重要性。

标榜所谓“价值中立”,刻意回避马克思主义话语,等于放弃强大的理论支撑

一些理论研究者标榜所谓“价值中立”,刻意回避马克思主义话语,认为这样才能避免政治对于学术的“干扰”,您如何看待这种观点?

陈培永: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在所有国家从事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都是不可能离开政治的。在中国,马克思主义作为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是最具有政治性的理论,但不能因此就认为马克思主义不是学术。马克思主义首先是一种学说、一种理论、一种思想,而且是改变了人类社会历史进程尤其是改变了中国社会历史进程的学说、理论、思想,忽视或者否定它,实际上就放弃了一个重要的、强大的理论支撑。

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者,只要作为学者,就要有自己的研究领域、研究进路、思维逻辑、语言风格、独到见解、理论成果等,绝对不能习惯于人云亦云,说正确的废话。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学者应该积极主动地参与到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建设中,积极总结中国经验、回应中国问题、思考中国未来,提供有预见性的、有思想深度的理论成果。

我们关注到近几年您出版了多部深受读者欢迎的学术作品,都是用清新生动的语言来讲述马克思主义理论,您能否给我们分享下这种文风是如何形成的?

陈培永:我刚开始学术研究时,认为搞学术,就是要围绕大思想家的文本、概念做文章,行文不能口语化、生活化。这种学术研究的好处是能跟着研究对象迅速走上学术道路,坏处是很容易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圈子里。

基于文本、概念、范畴导向的学术化追求,有利于还原一个深邃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形象,但也容易导致马克思主义研究回避社会热点问题,甚至对关乎中国社会未来发展的重大问题也缺席。

离开学校开始工作后,我越来越意识到,学术要成为思想,就必须回答时代的问题、社会的困惑,只有立足时代才能做出有生命力的新学问;只有面向社会大众,才能做出有价值的学问。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改变了自己的文风。我也因此有了一个梦想,那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马克思主义的学术研究原来可以这样做”。

(作者:邢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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