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符码· // 后现代的哪吒

    文/尤雾

电影《哪吒之魔童转世》

    哪吒作为一个新晋IP的主角,这其实早就应该在预料之中。要知道今天的传媒市场早就张开了其血盆大口,岂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炒红炒热的主题?况且哪吒的走红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怕暂不论在佛经里的原始源流,起码在明代的《封神演义》里面,哪吒已经作为一个人气颇高的人物而出现了。作为一个文化史形象,哪吒从佛教经典中逃逸出来以后,先是在《封神演义》里扮演了家国大义的代表,后来又以“闹海”为主题扮演了革命小将的角色,在现在的电影《魔童转世》里,又成为了作为个人成长的文化符号。哪吒这个故事,不管你从什么角度去阐释,总能找到一些看上去似有似无的阐释点。

    在这里,有必要谈论的核心不再是《魔童转世》这部电影本身——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对电影本身的谈论在这个时代早就显得微不足道。因为原创性已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问题,一般观众和影评家都已经不再采用“原创性”来评价一部作品。真正的问题是,我们看到有一台运作得飞快的收割机器正在不断消耗中国文化中的原始主题。哪吒可能是当下所搜寻到的一个资本风口,我们也能看到,这个资本风口会在很短时间内耗尽,然后再去寻找下一个风口。到那时候,哪吒又会遭到遗忘,新的主题登场,这是一个从来只有新人笑的资本环境。这个新的主题多半和其前辈们一样,并不来自于当下的作者灵感,没有缪斯或者塞壬的歌声,而是来自于市场本身在反复摸索之后留下的绝望痕迹。

    假如仅仅在《魔童转世》的层面上来看待个人成长,那何不去阅读卢梭的《爱弥儿》或者歌德的《威廉·迈斯特》呢?哪怕是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都起码是一个完整并带有原创精神的成长故事。要是我们站在这些高度来看《魔童转世》里的哪吒,那还能看见什么呢?不过我们今天的观众没兴趣听那些“大卫·科波菲尔式”的废话,当今的市场只需要从哪吒的基本文化主题里找出一些重复的要点,于是就足够了。

    哪吒从一个自私的小孩变得有情有义,敖丙开始摆脱家庭,这些主题不但是当下社会文化的基本热点,其实也是历史上被炒了无数次的冷饭。恕笔者直言,文化冷饭这种东西,偶一吃之固然无妨,但是吃多了对健康也终归不利。重讲哪吒的故事倒是好,不过无论在立意上还是在表达上,总不应该逊色于1979年的影片《哪吒闹海》。只可惜事实往往背道而驰,40年后,丰富性和深度都比前辈作品落了不止一个下风。

   这些问题不仅仅在《魔童转世》的电影里出现,而是我们在文化领域的各个角落都能看到的普遍状况。我们的导演也好、作曲家或者诗人也好,越来越像是安迪·沃霍尔的门徒。在无数个菠萝罐子里找到一模一样的东西。拼贴这种玩法,本来就是只可有一不可有二的,可是偏偏就在这几十年内逐渐被奉为圭臬。市场需要点幸福,于是加点幸福;市场需要创伤,再加一点创伤;市场要国学符号,于是加些经典……在这样的拼贴之下,拼出来我们今天所见到的充满后现代精神的哪吒。在这个哪吒身上,你可以看到观影市民的一切口味,包括各种刁钻的眼光都能得到表现和满足,仿佛希腊神话里的百眼巨人,假如脱离这些眼光,这个哪吒所能剩下的,还能有几分是莲花化身呢?

尤雾

尤雾 1982年生于上海,上海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文学博士,专栏作家,从事文化分析和艺术批评写作。【编辑: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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