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音符】地铁口和音乐厅


文/黄披星

让一个业内颇有名气的小提琴家到城市的地铁口去拉一天琴,他的收入恐怕也只能相当于音乐厅里的一两张门票。这种情况,并不会让人觉得诧异。但这里还是存在一些话题,比如会让人疑惑那些严肃音乐是否也需要被包装?甚至还会引发出到底有没有人真正懂古典音乐的话题?

有趣的前提是,并不是地铁口演奏者的投入程度不如在音乐厅里。恰恰相反,即便地铁口的演奏者投入了更多的情感,显然也不会改变这种结果。问题其实也简单,是接受者也就是听者的处境存在问题,而不是演奏者的问题。或者说,这其实是环境上的不适宜、不对等造成的。

音乐毕竟不同于饮品店,拿过来就能吃,音乐是需要转化的。音乐之所以成为音乐,它的基础在于传达与接收之间的互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二次艺术:耳膜塑像(形)。音乐存在的不同层次,都是通过听者接收反应出来的。没有接收者,音乐只是声音和声音的组合形式。比起“对牛弹琴”的自我表演,地铁口的演奏音乐其实跟地铁站的广播音乐本质上并无二致。

显然,地铁口的音乐与音乐厅里音乐,存在听觉参与度的本质差别。像古典音乐,它在被接收的过程或者前提是需要一种凝神的时刻,这种时刻也需要接收者情感、心绪、甚至文本乃至文化涵养上的预备。那种认为音乐不需要任何解释的接受,其实是在一定程度上高估了音乐的情感能量。

音乐厅当然是一种包装也是展示平台,但更关键在于,音乐厅是提供让听者安置需求的凝聚时刻和空间。说得大一点,音乐厅是把属于音乐的时间凝固起来,而地铁口只能让属于音乐的时间挥散掉,这就是不同之处。地铁口的现场依旧是属于物质化的生活组成,而音乐厅却是精神化的回笼时刻。环境不仅仅是一种选择,还能够使音乐产生有效的对流。当然,也应该简化到更小的个人音乐区域,比如自己的音乐独处时刻。

音乐是时间的艺术,更是以物质为基础的艺术。比起音乐厅的音乐,路边音乐缺乏一种被期待的感觉,快步行走的人更需要的是冰激凌和雪糕甜水,而不是婉言、诉说或者教诲。不是音乐被分级了,而是现实把人分成了:路过的、匆忙的、停顿的和交谈中的,也同时是焦躁的、分神的、自我激励的或闲适的等等。路边音乐显然更像是快餐化的,灯火炫丽的音乐厅里的音乐却像是一种西餐厅的自助体验——这种自助,虽然被环境包装着,却也是个人努力调动已知部分积极参与的过程。

某种程度上来说,流浪歌手比流浪的琴师多了一点亲切感。年少时背着吉他流浪的想象,只是年轻生命的一场纵情。流浪歌手的身影,多少都替代那种幻觉的重现。街头歌手是抒发的,外在的;流浪的琴师难免显得悲怆,显得过于内省。街头歌手的生意如果好于琴师,只是因为他们的诉说更加直接一些。琴师的声音划出的情感圈,更像是孙猴子给师傅划出的安全圈,一般人还真是进不去,当然也不太愿意进去。

音乐厅是一种凝聚时刻,也是现实的梦幻区域。宛如关于音乐,有人表述为:我愿意看见你用手指沉思的样子。那是我们生命中流失的部分,这也是音乐对生命体验的填充时刻。

我还是愿意看见这些街头音乐的场景,它在把音乐降低到世俗的场景中。下意识觉得这对音乐人来说是有益的,因为低处即是高处,哪怕它被降低到“尘埃”中——那也是体验了内心的一种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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