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玫的电影《孔子》里，夫子要离开故国，去如丧家之犬，为营造气氛，画面大雨滂沱，马车踟蹰。其实不必如此，在经籍里记载着此刻夫子的话：“迟迟吾行也，去父母之邦。”一切的延宕，不会是风雨的阻隔，都只为依依不舍。

孔子的话拿庄子的话来印证，可能意思会更醒豁。庄子说：“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这是归来者登高眺望、抑制不住的喜悦。

什么叫家国情怀？离去的悲，归来的喜，如是而已。回家和离家、大喜与大悲合成一句歌词就是《我和我的祖国》中的起首语：“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所以讲家国情怀，得打通两千年时空的流转，体验一种恒久的情感。也正因为两千年的串联，它超越时空，不会复杂，很单纯，如同赤子之心：一个人生于斯而长于斯，成于斯而死于斯，对吾国吾民自然有一份依恋、温情。这是人之常情中的最常情。

再推开去，一个人一生的精力、财富、手艺，还有创造力，都凝聚在一个地方、一个国家，他努力奋斗，慢慢这个地方、国家在他的手中，由穷而富，由衰而盛，由弱而强，至大至重，放眼望去，个人的点滴耕耘汇成一个时代的大变革，大潮中的浪花一朵，他对斯世斯土自然有一份舍我其谁的责任，家国情怀变成自我实现的证明，这也是人间大爱中的最自爱。

所以讲家国情怀，不必高头讲章、长篇大论，不必上升到农耕文明安土重迁文化心理，也不必上升到宗族社会以家族为伦理本位的血缘形态，只需回到最朴素的认知：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从遥远的异国异乡、遥远的历史记忆，到眉睫之间的一颦一笑，无非聚而笑，散而哭，重逢而喜悦，离别而悲伤，无所不在，无乎不同。这是千年不变的东西，诉诸语言，新故雅俗的变化，更能感受到绵延于历史长河里思念的一往情深。文/周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