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紫青灰

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搞过一个评选，评出了中国十大名花，山茶位列其中，其余九种是兰花、梅花、牡丹、荷花、菊花、月季、桂花、杜鹃、水仙。这十种花栽培历史悠久，差不多都在一两千年以上，有的甚至有三千年，基本和中国历史一样长了，得到人民群众的共同喜爱，一点都不奇怪。

这些花太喜闻乐见了，哪儿哪儿都能见到，每一种花的特征和元素几乎深入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就像京剧《卖水》里那小丫头唱的报花名那样：“清早起来菱花镜子照，梳一个油头桂花香。脸上擦的桃花粉，口点的胭脂杏花红。”十大名花就是这么潜移默化地植入进我们的衣食住行之中，春雨一般的润物细无声。

山茶以红著称，红色是山茶花的正色。但白色山茶清雅可爱，也受人欢迎，著名的品种有“雪塔”“玉丹”“东方亮”等，都是重瓣白山茶。看过金庸小说《天龙八部》的读者，对山茶很熟悉，尤其是白色山茶，看到白色茶花上有几丝红斑，便会问这是不是抓破美人脸。可见一个有趣的名字何等重要，可以让人过目不忘。白瓣红斑的山茶很多，常见的就有白花大皇冠、嫦娥彩、五色芙蓉、花芙蓉，以及花十八学士。

这“十八学士”也是书中所写的名品山茶，“大理有一种名种茶花，叫作‘十八学士’，那是天下的极品，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红的就是全红，紫的便是全紫，决无半分混杂。而且十八朵花形状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开时齐开，谢时齐谢，夫人可曾见过？”段誉一番话说得“曼陀山庄”的女主人王夫人心驰神摇，恨不能亲眼得见这五彩斑斓的茶花，遂命大理段公子在曼陀山庄做花儿匠，饶了他一命，这“十八学士”居功至伟。可惜因名字没有“抓破美人脸”有趣，生就被读者遗忘了。也或许因这本名在段公子口中说来太过神奇，反倒使人不太相信这花的真实性。

“十八学士”自然是有的，“抓破美人脸”没见过。按“十八学士”是古代就有的名种，有书上说它“在同一植株上开放各样的花朵，如红六角、白六角、红白牡丹”等。“十八学士”的花十分端正，为放射型，确实和六角红、六角白很像，但六角红、六角白是十八学士的变种，包括红十八学士、粉十八学士、花十八学士、粉三学士、九曲、粉丹、赤丹等都是。各种变化加在一起，只怕真的有十八种之多。

金庸《天龙八部》里的山茶的描写摘抄自明朝隆庆年间冯时可的《滇中花记》，书里描写的那些品种诸如“十八学士”“满月”等，在段誉生活的那个年代，还没有被培育出来。万历年间的《大理府志》中记载的也不过二十八个品种：“山茶谱有28品，最名贵者有花瓣如菊，层出无穷之‘童子面’；生高不盈尺之‘恨天高’；花色紫而黑之‘紫袍’；艳如牡丹之‘牡丹茶’；红白相间之‘大花玛瑙’；九心十八瓣之‘狮子头’。”元末曹昭在《格古论》中写道：“山茶花有数种：宝珠者花簇如珠，最胜。海榴茶花蒂青，石榴茶中有碎花，踯躅茶花如杜鹃花，宫粉茶、串珠茶皆粉红色。又有一捻红、千叶红、千叶白等名，不可胜数。”

1700年，英国外科医生从中国将山茶的标本寄回英国，这是欧洲人第一次见到山茶花；1792年，一位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船长将“千叶白”及相应的复色品种带到欧洲。此后英法植物和园艺界陷入对茶花的痴迷中，这股热情蔓延至市民，19世纪的法国作家小仲马的代表作《茶花女》，写女主角玛格丽特喜爱茶花，每逢外出，随身必带茶花，她佩戴的白色茶花，就是“千叶白”，也叫“雪塔”。玛格丽特是一位很善于推销自己的出色营销师，她用一朵简单的白色山茶就完成了个性的定位，山茶花成为她的LOGO，世人称伊为“茶花女”而不名。这个idea如此之妙，到了20世纪初，香奈尔女士不知是不是从伊人那里得到灵感，做成珠宝山茶花胸针，时时佩戴在她的标致性短外套衣襟上。半个世纪以来，这个山茶花胸针已经成为高级奢侈品的象征。而这源头，是远在云南大理深山中的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