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陌上影事】《唐顿庄园》:用古典安抚现代

文/陈陌

2019年末,所有人都在关心未来。在我周遭,下沉市场、Z世代的消费模式、人工智能等词汇塞满每杯咖啡间隙。焦虑与兴奋拉扯着每个人的面部神经。“未来即将光速抵达,千万不能被抛下。”

《唐顿庄园》电影的出现,像一剂解药。100年前那些旧时代的贵族们,面对的也是这样一片难以预期的未来图景,有人惶恐、有人迟疑、有人兴奋。历史是现实的镜子,无论工业革命进行到第几番,日光之下,人的心中都无新事。

原先的《唐顿庄园》剧集停止在家庭的小圆满中:痛失爱侣的主角找到人生伴侣、自卑的人找到新世界。电影版则在小圆满之后又画了个一个大时代的圆:出身无产阶级的“他者”找到了和贵族阶层的相处方式,当旧日传统变成束缚,所有人都急切地奔向未来时,传统的存在也显示出支撑未来的力量。

这两点的深意超过原著,可见编剧朱利安·费罗斯并不只是想炮制一部大IP粉丝电影。

汤姆这个角色,寄托着编剧在族群割裂时代对融合的期待。他出身爱尔兰农民家庭,投奔唐顿时,只是一个满怀革命理想的年轻司机,与三小姐恋爱、私奔。但爱妻在生产时离世,他不得不带着女儿寄居在旧政敌新亲人的屋檐下。逐渐地,他们彼此之间开始互相理解,以人和人的方式,产生了真挚的亲人之爱。

每个个体身上都有着多重角色,当一些角色立场、信仰相冲突时,人和人之间是否只能敌对?

感化他们的,与其说是日常的力量,不如说是自然的人性。当它不再被一些主张、面具遮蔽时,当它以自然的状态看到了另一个自然的人时,属于社群动物的理解本能就会释放出共情与爱。

影片里,汤姆爱上另一个贵族社会的夹缝人,他为他们选择了一个离贵族一步之遥的地方,翩翩起舞。这是个非常美好的隐喻。

影片所在的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欧洲的旧秩序已经被一战全面瓦解,工业革命带来的劳动力短缺、人力成本上涨,导致旧庄园生活无法继续。维持了整六季田园牧歌生活的克劳利家族也不得不认真思索,是否应当像许多贵族那样,变卖祖业,选择更现代的生活方式。

如果以个体角度观之,当然是。出售或出租祖产带来的收益,足以让他们过上另一种摩登奢华生活,又避免了维持旧宅的种种开销。

但在朱利安·费罗斯的故事里,这样的行为是懦夫之选。

影片中有一个细节,克劳利家发现他们连祖母的画像都要卖掉。这些口口声声无奈的贵族们,无情而轻浮。在个体与时代出现冲突时,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轻松,抛弃责任。

个体的命运,需要放在更大的社会图景中观看。尤其是拥有更多权力、享受更多权利的人们,他们对自身生活方式的选择,不仅与自身喜好相关,更与社会责任挂钩。

英国贵族的责任,战时保家卫国,和平时期要作为一个区域道德与文化的表率。坚持传统,以维持精神共同体,是他们的责任。

别小看这种由过时可笑的繁文缛节构建的共同体的作用,当社会动荡或生活秩序剧变而引发群体恐慌时,它能起到巨大的安抚人心的作用。人这种社群动物,一边在扩展认知边界,一边也需要身属某个群体的安全感。

未知的未来会带来焦虑,而共同体的秩序与稳定能够安定人心:别怕,我们一同经历过无数人世变幻,这次同样。生活始终会继续。

克劳利家族最终选择坚守传统,朱利安·费罗斯通过他们,演示了何为英式骄傲——尊严来自承担,而非占有。

续作的质量,一在能否继承原作,二是在深意上是否也有独立性。于是,将《唐顿庄园》划进粉丝电影并不公允。它再一次用古典安抚了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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