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医院“挤提”,有担当才会有手段|城中读书纪事

长江日报-长江网评论员李煦

防控措施又升级了,过江隧道限行。

春晚果然关切了武汉疫情,比我想的还要好。朗诵有激情也有逻辑,照顾到了各方面,温暖周到。在中国的社会语汇中,春晚是有特殊能量和特殊意味的。这让武汉人知道,自己不是在“孤岛”上,凝聚人心,提高士气,这很重要。

一个更大的好消息是看到军队来了,陆海空三所军医大学的医疗队在除夕集结出征,这是中国最有纪律最有效率的组织,撼山易,撼解放军难。

网上也出现了一些真真假假的坏消息。这些消息令人深受刺激,刺激之下有两种反应。

一是自救。我一夜之间被拉进两个武汉自救群,都是关于募集物资的。我的两个同学群,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已经联系到海外的口罩等物,正设法运进武汉。我另一位同事,平时不怎么发言的,突然在群里大呼:我是武汉人,我爱武汉!实在是不能再眼睁睁地做旁观者了!

另一种反应是指责和愤怒。这可以理解,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也于事无补。

在网上看到一位武汉医生的分析,大意是:人们的恐慌被放大,本来普通的发烧感冒,都涌到医院去,相信自己是被传染的那一个,要求试剂监测、要求救命,医院面临的需求一下子被放大3倍、5倍乃至10倍。其实涌到医院的100个人中,可能只有不到10个真的是新型肺炎,问题是这样一来,其他90个人反而会被传染上。

很有道理!

如果现在所有人都涌到银行去取钱(这叫挤提),一定能在24小时内搞垮银行;这当然不会发生,因为所有人都对中国的银行有信心,知道银行背后是国家,所以不会有人傻到去挤提。

问题是如果人们对疫情没有了信心,恐慌之下都到医院去“挤提”,哪怕再大的医院、再多的物资都顶不住啊。

此时此刻,我发现“信心比黄金还宝贵”这句话原来不是鸡汤,“唯一需要恐慌的就是恐慌本身”这句话其实也不假。

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问题,北大的医改专家李玲等人给武汉提出了7条建议,就是围绕这个来的,试图把人群留置在家庭和社区层面。

挤提,挤提。这是一个遥远又熟悉的词汇,我忽然想起来,我中学时就见过这个词……在《钱商》里面。

阿瑟·黑利的《钱商》啊,多么精彩出色又内行专业的书!《钱商》是如何化解“挤提”的呢——

人群在骚动,他们相信自己一生的积蓄就要断送在这家即将破产的银行了,他们被总统、政客和广告骗过太多次,他们挥舞着拳头要求取款。银行家想了各种办法,他们调来几千万现金摆在柜台上让人看到,他们和颜悦色对待每个取款的人,都没有用。照这样下去,银行就真的要破产了。

一对年近八旬的老夫妇来取款了,他们是这家银行几十年的老客户,他们听到银行家亚历克斯“一定会顶住”的话摇了摇头。“如果我还年轻,并且还在工作,也许我会听你的话,冒点风险。但是我已经老了,不再工作了。这里面”——他指指购物袋——“差不多就是我们剩下的全部家当,断气之前就靠这些钱了。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年轻人。如果你是我,如果这些钱是你的,你不是也会像我现在这样去做吗?”

亚历克斯发现其他人正围拢来听他们讲话。他看见电视摄影机的灯亮着;有人正拿着一只话筒向前探过身来。

“是的,”他承认说,“我想我也会这样做的。”

老人似乎感到出乎意外。“不管怎么说,你是诚实的。刚才我听到你关于另找一家银行的意见,对此我表示欣赏。我看,我们现在就该去找一家银行把钱存进去了。”

“等一下,”亚历克斯说,“你有汽车吗?”

“没有,我们住的地方不远。我们走着去。”

“带着这些钱可不能走着去。可能会被人抢的。我叫人开车把你们送到另一家银行去。”亚历克斯招手让诺兰·温赖特过来,把情况作了说明。“这位是我们的安全部主任,”他告诉这对老夫妇说。

“这很便捷,”温赖特说,“很高兴能亲自为你们开车。”

老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看这个的面孔,又看看那个的面孔。

“在我们刚刚从你们的银行中取出我们的钱,而且实际上等于告诉你们我们不再信任你们以后,你们还要开汽车送我们走?”

“就算这也是我们的服务内容吧。何况,”亚历克斯说,“你们跟我们在一起已有三十年之久,我们理应像老朋友一样的分手。”

老人拿不定生意,顿了好一会儿。“也许我们不必分手。让我坦率诚恳地再问你一个问题。”老人明亮、敏锐、诚实的目光盯着亚历克斯。

“说吧。”

“你已经对我说了一次实话,年轻人。现在再对我说一次实话吧。但请记住我刚才说过的,我已经老了,这些存款是我们的命根子。我们的钱存在你们银行里安全吗?绝对安全吗?”

亚历克斯把这个问题及其全部含意掂量了几秒钟。他知道不仅这一对老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而且其他许多人也正紧张地注视着自己。无所不在的电视摄影机仍在转动。他想到这里的人们,以及其他地方受到此时此地这一事件影响的人们;想到那些信赖他的人……他干脆利落并且充满信心地回答道:“我向你担保,我们银行是绝对安全的。”

“啊,活见鬼,弗丽达!”老人对妻子说。“看来我们真是没事找事瞎忙呢。来,咱们把这些该死的钱再存回去吧。”

在以后几个星期的事后研究和讨论中,有一桩事实始终是无可争议的:在那位老人和他妻子把购物袋中的钱重新存进去以后,挤兑便有效地被制止住了。那些本来等着取钱的人在亲眼目睹了老人和银行高级职员之间交谈的一幕之后,或者彼此避开对方的目光,要不就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转身走了。消息在那些等在银行内外还未走的人们中间很快传开去;等候的队伍几乎马上就散了,同队伍形成时一样地迅速,一样地不可思议。正像某人后来所说的:群众的盲从心理从反方向起了作用。

这就是《钱商》,1975年的书。主角动用的武器包括资金储备、武装力量、现代传媒、对人心人性的领悟尊重;他有担当,所以才有手段。

我合上书走到窗台看着天空,此时此刻,我希望武汉天空出现遮天蔽日的运输机群。

【编辑:黄亚婷】

(作者:李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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