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云

由于疫情，大部分武汉人开启了宅家静待的生活模式。不给社会添乱，尽一份小小的责任。

宅家的日子是单调的。从厨房到书房，从书房到客厅，日子久了不免也有疲乏的时候。

好歹我家院落里有一方小菜地，是个极好的调适。

这方小小的菜地本专属于我年过八旬的母亲。人老了，可供展示的舞台不多，唯有这方菜地可供她舒展拳脚。菜是一季季地种，一茬茬地长，母亲也一天天地开心。这也许是作为儿女最好的孝顺方式吧！

本不大光顾菜地的我，现在一天数次流连忘返于菜地。相看两不厌，唯有自家菜。宅家的日子里，这充满生机的小天地带给了我不少愉悦与活力。

若论功行赏，红菜薹当请头功。

红菜薹是武汉地区的特产，口感清甜香脆。大部分蔬菜冬日休眠时，它可迎寒而生，并且越冷口感越佳，成为冬日武汉人餐桌上的时令。

这几十株红菜薹是母亲十月份种下的。腊月开始少量抽苔。大年三十北风刮得紧，初一一大早我急切地来到菜地，担心昨晚的风雪冻伤了我的菜薹。细细地看，慢慢地辨，却发现它那健硕的体魄大有“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傲然挺立”的气魄。扒开些许的积雪，几朵盛开着的黄色小花让我又惊又喜，我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安顿了下来。

红菜薹的薹子是陆续生长的，摘了一茬，从别的叶间处又滋出一茬。不断地摘，不断地滋，不断持续......不知不觉，它陪伴着我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

大自然不断变化着节奏，温度一天天地升高。

院落也变成了我的书房，透过围墙，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纯净的天空、干净的大地、安静的小区，此情此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我不禁大声诵读起苏东坡的词《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翁在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时，有一种不畏坎坷的超然情怀。

读着读着我似乎领悟到了点什么。社会人生中的风雨、荣辱得失苏翁都能泰然处之，目前我们遇到的自然界的雨晴又何足挂齿呢?是呀，世上没有迈不过的坎！

宅家久了，时间也不太算得精准了。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菜地的犄角旮旯冒出了几棵荠菜。随着太阳频频光顾，大地也开始回暖。荠菜越来越多了，多得足够包上一盘饺子。念头一动便忙活了起来，拔菜、绞馅、和面、擀皮......一盘元宝似的饺子上桌了。

我们像欣赏艺术品似的，谁也舍不得动筷子，摆弄、拍照、发到亲友微信群分享，待仪式感足够了，方肯品尝这久违的味道。说来也巧，我们没有在菜地里撒过荠菜籽，不知这小生命从何而来？或许是奇妙的大自然要为我们添些滋味吧！

阳光越来越明亮，疫情一天天向好。我和往常一样陪伴母亲在菜园晒太阳，耐心倾听母亲的唠叨。我静静地听，就像小时候在妈妈怀里听故事一样专注。阳光下，我仔细端详，发现母亲衰老了许多。“父母在，人生就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想到这里心头一紧。我们且行且珍惜才对！

时间一天天过着，躺了一个冬天的韭菜、香葱都爬了起来。母亲寒露天种下的豌豆也开始不安份了。蔓妙袅娜的藤蔓上镶嵌着紫白色的小花，微风拂来，就像一只只小蝴蝶在翩翩飞舞。菜地里，豌豆苗有些与众不同。它既没有红菜薹的健硕，又没有香葱、韭菜、大蒜诸类蔬菜的笔直挺拔。它总是以葡蔔的姿态贴近泥土。弱弱的腰姿好像永远撑不起来，天生长出一副让人怜爱之相，却悄悄探出头来，好像在打听墙外的世界。

院子外的人也多了起来，有散步的老人、领菜的中年夫妇、遛狗的年轻人......新闻说无疫情小区内允许进行非聚集性个人活动了，阳光下的居民们跟我嫩绿的豆苗构成了一幅极美的图画。

我知道春天已经来了。

(统筹 周璐)

【编辑：付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