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崇伟

这几天，我不时响起的电话多半是父亲和母亲打来的。都没什么事，要么是打错了；要么是无意间拔到了电话；要么打通了，也就是问问出没出门、记得戴口罩之类的事儿。

我们单位刚刚复工，几个月的事堆在一起了，够得忙，我也就顾不上和他们多说上几句。

其实，他们也真没啥事。只要他们能老老实实在家里，我就放心了。正如他们口口声声对我说：“你忙你的事吧，不用担心。我们都听政府的，听你们儿女的。不出门，戴口罩，勤洗手。”

父亲住在隔我不到百公里的老家。本来除夕回家过年的，还没动身，新冠疫情的警报就拉响了。何曾想到，这一隔，就是两个月。好在二弟和他们隔得近，能给他们买菜，再加上我天天视频监督，一向喜欢串门走亲戚的两个老人，整个隔离期间还算“循规蹈距”，我也就放心了。

领导交来任务，今天下午要出差。天还没全亮，我就出门了，准备先去单位拿点资料。突然，手机屏上闪着刺眼的光，是父亲的电话：“我是在卫生间悄悄打电话。我给你告密，你妈今天要出门，要去你三姨家。她都在收拾包包了。”

我上了车，边发动车边在电话上对父亲说：“你不晓得制止她吗？”父亲悄声说：“你不是不晓得你妈有多厉害，我哪管得住她？你还是快点回来，趁她还没走。”

我看了看时间，立即调转车头，向着老家的方向驶去，我要赶回去制止母亲。

天渐渐亮开。一路上，工厂机器的轰鸣声，青青绿绿的田野，开放的花，出工的农民，都被我抛在后面。

到家了，门前老树已发出新芽。院子门虚掩着，静悄悄的，没见人影。我顿时一阵紧张，亮开嗓门大叫起来。

父亲出来了。几个月不见，他明显瘦了。他缓慢的脚步停在门口，一手扶着墙，一手握住手机——年前才给他买的智能手机。没见到母亲，我心急火燎，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屋里窜。父亲没说话，咬紧的嘴唇像在掩饰着什么。

我有些急了，一把扯下嘴上的口罩：“她真的跑出去了？疫情还没完全结束呀，她怎么能……”

父亲终于忍不住紧闭的嘴，“扑哧”一声笑了。他攥紧我的手，就往灶房拉。

母亲站在灶台旁的桌子边，桌子上，摆满了饺子皮、肉馅。见她还在，我舒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教训”她，母亲向我举起手，一个制止的动作：“别忙进来！先去卫生间，洗手。老头子，把消毒液拿来，给儿子喷喷。”

我洗好手，父亲站在我面前堆了一脸的笑：“我是骗你的，你妈没有要去三姨家。我们都很遵守你的规章制度——不出门，不串门，勤洗手。”

母亲擦干净包饺子的手，摸着我的头：“是你老汉想你了，才骗你回来的。他说，手机上讲的，今天是啥子节日哟，可以说谎话。”

我看看手机，今天是四月一日。

会玩手机的父亲挺时尚的，连“愚人节”都懂。我紧张的情绪终于松了下来。看看时间，还早。然后撸起袖子，和父母一起包起饺子来……

(统筹 周璐)

【编辑：付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