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专栏·音外旋律】大师能不能躲过普通话的正音之敝?

文/姚永庆

湖北建始人。读的经济学,业余爱码字。

这是个比较尴尬的笑话:堂堂语言学家、国学大师居然对自己的名字无法正音,致使世人难以对这位文化大家准确称谓。除了他的家里人能用方言呼之外,几乎没有人能把名字给喊对。百年过后,还有人不停地问:“他的名字怎么念呀?”于是,这成了一桩学术大师的名谓“公案”。

是的,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就是陈寅恪。

注意了,这个名字只能写,不能读。因为,没有人能读出或读准那个要命的“恪”字。这跟他的治学手法如出一辙——据考,陈寅恪精通的语言学多达二十来种,除了现代语言,还包括众多一般人闻所未闻的稀奇古代语言。之所以他能掌握如此广泛的语言,皆与他为治学只求会写会解,不求会读的实用态度有关。这算是留下不名其名的“祸根”之一因吧!

那么,陈寅恪的名字究竟应该怎样念?他这个并不奇怪的“恪”字究竟该如何正音呢?我们都知道有一个成语叫恪尽职守,在这里,我们都会读这个“恪”字,即按普通话发音为kè,读去声。按照《辞源》,恪字的反切法读音:“苦各切,入”,跟现代汉语拼音方案差别不大,用前一个字的声母去拼后一个字的韵母,“苦各切”就是kè。既然古今读法相同,为什么这个正音规则就执行不了呢?问题是陈寅恪的名号太大,这叫为名人讳。如果让湖南长沙人念,那就是读“确”,而有的方言读法在字典里是无法注音的,用拼音之法得不出这个字的准确读音。哪怕是某个读法,有其声母,也有其韵母,可以相拼念其准音,但其实它并没有这个特殊拼读之法。比如扇耳光的声音“啪啪”,我们几乎都念piā piā声,很少念[pā pā,但拼音里却没有“piā”这个拼读法。“恪”的方言异读为“确”也是这样。“确”的拼音是què,但实际的方言读音是“qò”或“quò”,这个拼读不是北方语音,也不是普通话正音,而是西南官话的读音。云贵川渝及周边省份如湖广地区、江西(包括陈寅恪的家乡江西修水)、广西北部还有陕西南部等地都是这个读法,他们读“确定”并不是què dìng,而是quò dìng,“麻雀“不是má què,而是má quò。

《辞海》里,关于“恪”的读音曾有这个意项:“课,旧读却”,所谓“旧读却”一说,皆缘于陈的大名,因陈寅恪名号太大,他曾说这字读“确”(却)。你看看,辞典也对陈大师有所顾及,居然在词书中为其单列了意项。或许这事影响太大,陈寅恪似有了正视听的意思,也曾说过,他那字“恪”字应该读kè方可,而且在他国外发表论文里,他在用西文注音时,还是按kè的近音来拼写了自己的西文名字。

一个汉字的正音算不得什么大事,中国地域之广、方言之杂,读音统一不是个简单的事。为名人讳也算不得什么出格的大问题,因秦始皇名讳,我们几千年来都把“正月”另读为“真月”不也习惯成自然了吗?而陈寅难“确”(恪)的问题在于,语音是个历史演变问题,在汉字语音方言读法的保留与正音上,“改”了定音,就像湖广音中的尖团音,我们把很多正确读法都“正法”了,其中很多妙处也就散失了,只有在京剧里那些传统艺术家,还固执坚守一份你我不知其妙的原本面貌。

普通话的字正腔圆有着语音上的优越,规范读音当然是更易于交流。可细细品味下《洪湖水浪打浪》那唱词“太阳一出闪金光”中的“出”字,王玉珍按湖广音唱成太阳一“渠”,那才叫味道十足呢。

【编辑:秦孟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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