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圈正义》去年出版的时候，作者罗翔才刚刚开始走红，还没有“出圈”（网络流行词，意思是不仅在自己固定粉丝圈中传播，而且被更多圈子外的路人所知晓——读+注）。今年3月，罗翔正式“入驻”B站，第一个视频发布的当天，粉丝数量就迅速破了百万，视频也达到了两百多万的播放量。这个成绩在B站社区中，可以称得上“奇迹”，“罗翔现象”也被誉为“2020最速百万粉传说”。

罗翔是中国政法大学的教授，《圆圈正义》这本书是罗老师还没有成为“网红”之前写作的。该书由49篇随笔文章组成，是一部“法律人的热点写作”，通过分析一些热点案件，起到普及法律理念的作用。书本涉及的方面非常广泛，除了法律，还探讨了正义、道德、权力与现实，分享了自己的人生经验和思考。透过这些随笔，我们似乎可以找到罗翔爆火的一些原因。

什么是“圆圈正义”？

世界上存在正义吗？正义是人类发明的，还是人类发现的？正义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作者抛出的这三个问题，便是《圆圈正义》书名的来源。作者解释道，用任何精密仪器画出来的圆，其实都不是完美的圆，但圆这个概念却是客观存在的，人类也在不断改进技术，力求画出一个完美的圆，这个完美的圆就是我们的前进方向。正义也是如此，虽然，正义看不见、摸不着，或许也没有人能构造出完美的正义，但正义是客观存在的，当你遇到不正义的事情时，你会感到愤怒、不公，你会觉得事情应该有一个更加正确的解决方式，这份情绪就是人们心中对正义的渴望。正义就是这样不断挑动着我们的心弦，让人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正义是客观存在的，正义是法律前进的方向。”这是作者坚持的理念，也是《圆圈正义》的立场。书中，作者还用了一些热点案例来论证了法律如何实现正义。比如，当年火热的昆山“反杀”案，出现了不少对龙哥本人是否能够成立正当防卫的探讨。对此，作者反问道：你“处在那个状态的时候，该如何抉择？”作者认为，“法律的生命是经验，而不是逻辑”。隐藏在判例和逻辑之后的习惯、文化，都是影响判决结果的重要因素，不可轻易忽视。作者强调：“法学观点得出的结论，最终应当符合一般人的认知。”

书中还有很多这样的热点案例分析，作者用具体案例解析着法律如何实现正义。正如书中所说：“我们在不停地画圆，却也在不停地去追逐‘圆’的本身。而这个本身，却又在不断变化和精确。”

“法律技术主义”比法盲更可怕

作者曾在讲课的视频中，开过这样一个玩笑，“有些人学法律都学得没有人性了”。其实这不是玩笑，曾经有一位学法律的学生问他：“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撞死了人，怎么才能不负刑事责任？”作者反问道：“难道你学法律就是为了钻法律的空子吗？如果你没有对法律的尊重，我真的劝你，不要从事法律行业，否则，害人害己，还害社会。”

《圆圈正义》一书中，作者提出了对法律人的要求，“法律人不能成为精致的技术主义者，而是应该成为一个具有朴素良心的人”。如果法律人没有朴素的良心会怎么样？“作为法律人，我们接受了太多技术主义训练，拥有很多的法律知识。但是，如果没有良知的约束，法律技术主义比法盲更可怕。”

作者说，一个非常心酸的现象是，法律人犯罪的概率反而比非法律人高。不管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火热的律政影视剧里，“让当事人利益最大化”的观点确实越来越有市场，“法律是利益的工具”“胜利即是正义”之类的论调，在潜移默化之中，成为了一些法律人的行为标准。让一些法律人盲目自信地去钻法律的空子，最终导致自己身陷囹圄，使法律的公信力遭到践踏。

作者坚持认为，法律的基础应该是“以人为本”，法律人也应该是为人服务，根本目的是为了人类更好地生存，而不是为了逻辑、为了技术、为了教条、为了权力而罔顾了人的价值。虽然，这些话听起来多少有点“理想主义”，但作者还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耐心地劝说着法学新人，活着之上，还有高尚，还有对真理和道德的追求，作为法律人，要与德相随，“或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或为侠之小者，为友为邻”。

我们求学问道，是为了走出固有的偏见

在书中，罗翔也大方暴露了自己的“黑历史”。

“我是湖南人，从小我就以身为湖南人而骄傲。我瞧不起一切外省的人与事——惟楚有材，于斯为盛，‘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岳麓书院的这句对联让我对湖湘文化无比自豪，也让我对外省人不屑一顾，我甚至还自撰‘大海翻腾，无非湘水涟漪’。到了大学，我们组织湖南老乡会。老乡们聚在一起，不断自夸身为湖南人的骄傲，批评外省人的粗鄙。直到有一天，老乡会居然没有叫我，我非常失落。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开的是长沙老乡会，我不是长沙人，所以没有资格参加。但是一位长沙同学居然也没有受邀，我感到非常奇怪。后来他郁闷地告诉我，‘他们开的是长沙市的老乡会，我是长沙县的，所以没有资格。’这一刻，我才知道我的偏见有多么的可笑和愚蠢！人之尊严是天赋而神圣的，无论国族、性别、贫富、贵贱，我们每个人的最大公约数在于我们是单纯的人，一个国家、民族、文化和权力的伟大来源于对每个个体尊严的尊重。没有人是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每一个人都是广袤大陆的一部分。我们求学问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为了走出我们基于地域、血统、国族所形成的偏见。”

他又写道：“其实每天你都在宽容地爱着一个人，不论这个人是好是坏，你都爱他。你也许会恨他所犯下的错误，但你依然还爱着这个人本身，而且我相信你会爱他一辈子，这个人就是你自己。不管我可能多么讨厌自己的自负、贪婪、胆怯，我仍然爱我自己。实际上，我恨这些东西正是因为我爱这个人，正因为爱自己，我才会为自己干出这种事情而难过。我们常说爱人如己，既然你能够轻易原谅自己，那你也可以像爱自己一样去爱别人。”

当时在大学宿舍时，他非常讨厌上铺，因为此君睡觉老是翻来覆去，还会打鼾，罗翔不止一次在脑海中想象出针对他的种种“恶毒计划”，当然最后都没有实施。后来罗翔慢慢地习惯了上铺君，才发现他还是很可爱的，最后罗翔发现，“其实我的鼾声才是全宿舍最大的，他为什么睡觉翻来覆去，正是因为我的鼾声干扰了他”。

网络上教法律的老师有很多，极具个人特色、能够把法条讲得深入浅出、引人入胜的人也不在少数，从专业水平论，和罗翔不相上下的人也不少，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罗翔呢？借用一句网友的评价，“在某种程度上，听罗老师的课，是再一次与自我的想法相印证”。大家喜欢罗翔，可能正是因为罗翔所传达的价值观，他经常念叨的“天变地变，道义不变”符合了大家的心意吧。（记者李尔静）

【编辑：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