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 湖北仙桃人。长江日报评论员，高级记者。

    万物都有始有终，从开端到死亡，这是经常被说到的。一只昆虫、一棵树，一块石头、一座山，一滴水珠、一个海，一片沙漠、一粒沙，都有开始和结束。

    宇宙呢？我们说它无边无际、无始无终。宇宙是不是万物中的一物？如果它是一种事物，为何不在生死之中？

    人们过去确实认为宇宙无所谓开端和结束，宇宙中的一切才有生有死，宇宙是万物的母体，而母体不属于万物中的一物。宇是至大无外的空，宙是无始无终的时；宇宙二字合起来，则还要包括在巨大时空中弥漫着的所有物质。

    现代科学的主流看法，认为宇宙来自于138亿年前的爆炸，时间、空间和万物从奇点产生。按这种说法，宇宙就是有限的，无论空间上还是时间上。奇点又是什么，奇点是否有前世今生呢？迄今为止，我们只能说奇点是一个奇特或者奇怪的点，它既是一个物理学概念，物理学又无从解释。时间和空间在此完结或不存在，它是无大小的点，也可以说是不存在的一个点，在普朗克长度和普朗克时间之外，也就是物理学能够开始给予解释之前。

    无论如何，既然宇宙被认为有开始，那么它也可能要终结。大爆炸的证据被认为有两个：一个是宇宙的膨胀，另一个是微波背景辐射。前者被设想为时间终结的一个途径，其形式是“大沉寂”。

    可观察的事实是，宇宙中的星系都在加速离去，离得越远，去得越快。转头说，就是星系在过去相互挨得更近，直至最初近得在一个点上。宇宙空间扩张一直进行下去，星系之间越来越远，以至于在任何一个星球上，举目所见都是黑暗一片，空旷的宇宙中再没有可以称为关系和过程的变化发生，“热寂”导致绝对的平衡状态。在变化缺乏的情况下，时间不再流动，也无从计数，我们即使说时间仍然存在，它也失去了意义。

    除了大沉寂，在科学的想象中，时间终结还有其他可能的方式。

    大坍缩：宇宙膨胀受到引力的阻碍而放缓，直至膨胀停止，宇宙转而开始收缩，最后坍缩到奇点。这就完成了从奇点到奇点的一个轮回，新的奇点就是空间和时间的墓地，又是新的空间和时间的源头。但这个前景现在相信的人不多，因为科学家认为存在着暗物质和暗能量，暗能量推动宇宙膨胀持续加速。

    大撕裂：根据猜想，宇宙的质量和能量中，普通物质和能量只占5%，而暗物质占25%，暗能量占70%。这将导致宇宙无限膨胀，以至于摧毁引力，物质间的一切联系将消失，卫星从行星逃逸，行星与恒星分离，星球爆裂成碎片，星系解体，星云飘散，宇宙结构崩溃，最后连原子都会被扯碎。据说，这种前景会在167亿年或200亿年后发生。

    一部分科学家提出的时间终结方式还有：大刹车——暗能量突然换档，从推动宇宙膨胀转换到阻碍宇宙膨胀，膨胀中的宇宙产生一次急刹车，减速达到无穷大，宇宙结构将随无穷大的潮汐力。大冻结——宇宙膨胀到有限大小，但暗能量密度达到无穷大，残存的物质碎片暗能量的反引力作用锁定在空间中无法移动，时间冻结。大倾斜——可能无需暗能量参与，普通物质能自我激发到某种狂暴状态，出现压力无穷大的突发奇点，时间可能就此终结。

    宇宙尺度的时间终结，如同时间开始一样，虽具有“探索真知”的意义，但都是难以顾及和想象的久远。对于人类来说，时间终结并不一定在宇宙瓦解时才会发生。

    地球和太阳的命运，我们关心得会更多一些。太阳作为一颗黄矮星，寿命大约100亿年，还剩下一半多一点的时间。50亿年后，太阳会成为一颗红巨星，半径达到现在的200倍，壮大到占据现在地球的轨道。那时，地球可能被太阳吞噬掉，也可能轨道向外移动，幸免被吞噬，但海水将沸腾，气体逃逸到太空，也不是人类可以呆的地方。

    还有一种预测是地球在10亿年后就会热到无法承载生命。据研究，太阳的光度大约每1亿年增加1%。地球从冷却成冰冻星球，被加热到适合生物存活，是太阳光度不断增加的结果。但再过10亿年，地球温度可能达到100度，水不能以液态留存，生物就会灭绝，人类的时间就停止了。

    小行星撞击地球导致人类时间完结，比地日关系变化可能来得快。6500万年前的撞击终结了恐龙时代，类似情形不是一定不会再度发生。一颗直径500公里的小行星撞击地球，能将地球上的大气烧光，10公里深的地层都会被掀起来。现在人类拥有天基预警的可能，只是以人类掌握的技术是否能够避免撞击的发生，是个问题。

    外星人是否来灭亡人类？外星人是否存在，是否会来，以及是来友好交往，还是如同《三体》中所设想的“宇宙社会学”那样奉行黑暗森林法则？这也是一个与人类时间能够有多长相关的问题。

    生物进化形成新的种类，是否会终结人类对地球的统治？在生物演化史上，人类不过几百万年的时间，智人的历史约在30万年至150万年。农业文明至今大约只有1万年时间，人类的器质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成果已经足够辉煌。生命进化之路上，“属于人类的时间”能够有多长，是一个有待自然史来揭晓的问题。但人类已拥有基因技术，可以说不再是被动的接受演化，而足以保存和增进自身的遗传信息。

    相比之下，人类自身的危险更值得担忧。“终极核武器”、人造病毒、人工智能等失控，都可能导致人类时间的终结。人类的智能已经达到了可能灭绝自身的水平。钴弹在平流层爆炸，放射性能短时间破坏地球上所有生物的DNA，基因武器的使用可能毁灭某个种族或整个人类，人工智能可能产生人类无法控制的危险。

    “地球上最后一滴水是我们的眼泪”“世界的毁灭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声呜咽”等诗句，表达着对人类时间终结于自己之手的忧虑。

文/刘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