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慢，日子一天一天，似乎每分每秒都从指尖亲手滑过，有奶油般浓稠的质感，日历纸的每张空白亦或多或少留下过人间烟火的印记。曾几何时，时序开始加速更替，年份跑得越来越快，每每签字落款时，那些代表年份的四位数，还没有来得及书写娴熟，就又提醒我们要改换新数字了。近年来，许多日历开始设计成精美的文创产品，每天一打开，便是图画和诗文的世界，然而依旧来不及品读，往往便含着油墨的氤氲被翻成了过去。

新年第一天，阳光灿烂，温度却很低。打扫院落时发现，两个莲花缸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像敷上了一块透明玻璃。冰面下，几棵碗莲安静地沉睡着，似乎还在阳历年的旧梦里没有醒来。两片紫藤叶子斜斜地插在冰中，宛如两枚小小的黄旗。我惊喜地看着，小心地取出叶子，生怕惊扰了它们水晶般的梦。

北院的紫藤、南院的凌霄和葡萄树，积攒了一年葱茏绿意，终于在12月的最后几天，从金黄到枯萎，直至纷纷坠落，岁末寒潮过境，很快只剩光秃秃、皱巴巴的藤蔓了。三年前刚刚种植时，第一次越冬，眼见枝叶落尽，还以为它们全部都死掉了。没想到随着气候回暖，枯藤上又渐渐发出新叶，我才知道，有些植物的生长，是要经历“春化”的，必须捱过一段时间的持续低温才能由营养生长阶段转入生殖阶段生长，越是寒冷的环境，越能诱导和促成其成花的过程。如果有一场雪，让它们彻底深埋，休眠一个月甚至更长一些时间，待春回大地，自会开出极为繁盛的花朵，结出丰硕果实。

2020年初春大雪，北院紫藤突然爆出成千上万的小花苞，从三楼往下，几乎一夜间倾泻成紫白相间的瀑布；南院凌霄花从夏天开始就倒挂起橙黄的小喇叭，像一串串风铃，守在半空中，为我们召唤南来北往的风；防腐木花架被阔大的葡萄叶和珠圆玉润的葡萄遮蔽得严严实实，几只鸟儿总赶在晨光未现时飞来觅食，我常常被鸟儿们尖细的呼朋引伴声唤醒。更多时候，它们来无影、去无踪，只有木地板上散落的葡萄核，显示这里刚刚结束过一场甜蜜的盛筵。

2020年最后一天，电视上、网络上，各种花样翻新的跨年方式，展示着人类强大的生机和活力。跨年晚会、跨年演讲、跨年致词……2020年，每个人都了不起！武汉，也成为了国人回望旧年时目光长久驻留的焦点。在一部体现武汉人2021年新年第一天的纪录片里，摄制组守在户部巷一家热干面馆的门口，等着老板新年开门。凌晨4时多，女老板一边穿着工作服，一边惊讶地问道，你们这么早啊？我还没开门呢。屏幕传来拍摄者的话外音，专门等你在啊。

看到这里，无端酸楚。是啊，无论如何，这个城市的所有，都值得2021年用心等待。元旦当天，享受难得的假期，我几乎没有出门，落地玻璃窗过滤掉凛冽的寒意，把新年阳光慷慨地邀请进卧室和客厅。我知道，几公里之外的汤逊湖，堤岸延绵，波光粼粼，一次次远离又相互靠近；几十公里之外的东湖，天高水阔，目送云卷云舒；横跨长江的几座大桥，人流、车流和灯流，像起伏的旋律，牵动着这个城市最细末的神经；新开通的两条地铁新线路，又将为这个城市串联出两道流动亮丽的风景……

微信上，朋友告诉我，元旦当天，他也是坐在家里阳台上，喝着咖啡，通过手机分享朋友们徒步香山的画面，动静交替中感受新年别样的气氛。南方的我们，用木纹手柄，慢慢研磨去年的豆子，苦涩和香甜在舌尖盘桓，我们就这样遥遥相望，同行到2021。

《暗淡蓝点》是1990年2月14日由旅行者1号拍摄的著名地球照片之一，在这张从40亿英里外（64亿公里外）拍摄的照片中，地球只是在粒状照片里的一个渺小的“暗淡蓝点”，悬浮在太阳系漆黑的背景中。美国著名天文学家卡尔·萨根博士因此得到灵感，撰写了同名著作。

“就在这里，那是家，那就是我们。”萨根在《暗淡蓝点》中写道，“那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一切。你所爱的每一个人，你认识的每一个人，你听说过的每一个人，曾经有过的每一个人，都在它上面度过他们的一生。我们的欢乐与痛苦聚集在一起……都住在这里——一粒悬浮在阳光中的微尘。”芸芸众生，都只是浩瀚宇宙中这颗蓝色星球上的一粒微尘，从多维的空间往下看，所有微尘的命运都是既定的一个短暂过程，然而，人类依然在各自的生命轨迹里用力绽放，以微弱的光芒聚合，努力让蓝色不再暗淡，从而构成这个星球多姿多彩的全景。

万物都以自己的方式汇入了2021，我们每个人的存在，将交响成它365段华彩乐章的每一个音符。你在，我在，他们在，2021，因此才充满了希望，令人心醉神驰，预示着无限的惊喜和魅力！

（谢春枝）

【编辑：张颖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