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转眼又到年底了。他说他觉得这一年似乎比前一年短了些。他问我的感觉如何？我说人是不同的，时间感也会不同。有时候你觉得时间过得快，有时候你觉得时间过得慢。小时候你觉得时间过得慢，而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时间也像加速了，一年一眨眼也就过去了。但，在时间的河流之中，如果你能定睛凝视，你也可能会看见一个个的时间段，并在那些时间段中看见你是个什么样子。他说是呀很奇妙，可是，他又总是觉得即将过去的每一个冬天都好像是同一个冬天，即将来临的每一个春天也好像是同一个春天。他说他就喜欢这种冬春之交的时刻，疲惫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暖花开的日子就要到来了，万物开始萌生希望，准备生长，疯狂生长，打算绽放，尽情绽放。冬春之交的这个时刻是值得人纪念的，每一天都不同，都是新鲜的。他进一步地强调着，脸上洋溢出春天的喜悦。

二

也许告别就是对不能伸手的，伸手即会消失的存在，伸出你的手。当然，这也意味着，你对某种你心里的未能表达感情的存在，或未充分表达的存在，还存在着恋恋不舍。听着他的话，我问什么事，又如此地触动他了？他不答，继续说：如果能像歌里唱的，能把过去的那些时间，装在盒子里，需要的时候就可拿出来，那该多么好。我说当然好，但那是魔盒，弄不好还是潘多拉的。潘多拉的也好呀！他将目光转向窗外。一缕阳光照了进来，长长地投射在他的那张办公桌上，不像是阳光，倒像是斑痕。阳光也会留下斑痕。看着他那忧伤的样子（谁没有忧伤的时刻呢），我不由得这样结论：相信不幸比相信幸福也许真要容易许多。

三

那天，他突然有所觉悟，问：你没觉得和我闲聊是浪费你的时间吧？我说怎么会？我说即使和他瞎扯也算不得是浪费时间。何况我喜欢和他瞎扯，同时喜欢浪费时间，时间如果不浪费，又能够做什么用呢？何况，令人烦恼的是，我们常常不能不把我们可以浪费的时间浪费在不值得为之浪费的事情上，也就是讨厌的事情上。闲聊虽然是浪费时间，但和他闲聊却是很好地消费时间，和沉思一样有益于身体。他说谢谢我，听我这样说，他很高兴。他说他也很喜欢和我一起浪费时间。说罢，他又说，不得不承认，凡事都会有两个理由，一个好理由，一个坏理由。我说他说得很正确，人是最会找理由的。哪怕就是做坏事，也能找到好理由。那么，人做好事呢？你若想要找，也可以找到坏理由。

（周实）

【编辑：付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