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蔡家榨 | 江花

“榨响如雷惊动满天星斗,油光似月照亮万里乾坤”。这是黄陂杨楼子榨坊门联。

农业社会响动最大的集体劳动,一个是打硪,一个就是撞榨了。

这两项我都经历过,印象很深。

这次人在花乡茶谷,总想去蔡家榨镇,别人问去干什么,我说就是看看那个榨。

叫榨的地方很多,这附近就有个周家榨。

过去男孩子顽皮打了女孩,就往榨坊跑,因为那里的大人赤身裸体,女孩子不敢追去。

榨坊,确实是一个响亮的地方,一个撞击心灵的地方,一个香飘十里的地方。

既然叫蔡家榨,哪怕年代消失很久,总要有个说法,总可以找到一点遗迹,我这样认为。

今天到镇上,首先看到的竟是“蔡明纬”招牌,传说热干面发明人就是蔡家榨人,他的后代继承祖业,在蔡家榨卖热干面,可是再正宗不过了,相信生意不错。

蔡明纬先生的儿子蔡汉文我是认识的,他前几年去世了,生前把热干面品牌做到极致,常青麦香园连锁店有近千家。

想起热干面,就想起蔡家榨人的精神,也想起热干面里浇的香麻油,那可是武汉人的最爱。

蔡家榨已经高度城市化,原来的良田变成了广场,残留着过去的供销社仓库。计划经济时代,供销社是最牛的地方,猪肉和油都由那里控制分配。

那蔡家榨在哪里呢?总不能名不副实吧,总不能空有其名吧。

我坚持继续寻找,哪怕它盖了新房,也要看到蛛丝马迹。

从镇医疗站那边拐进去,看到新旧参半的房子,门牌上竟写的“榨北”,那必定还有“榨南”了,果然,这条街,或者说最早的蔡家榨,就是以榨坊为界分出榨北榨南两边来。

奇观。天下的榨很多,由榨而分出两个村名来,恐怕唯蔡家榨仅有。

问了几个人,最终先是由一位收旧货的指认,那电线杆下的竹林就是过去的榨:我当细伢时在里面玩过——他是蔡家的外甥。

一位比我年轻的老人闻声过来,再次确认,这里就是蔡家榨。

竟被十多年来发旺成林的竹子完全遮盖了。

遗迹还是有的,在另一根电线杆下,就卧着一对磨盘,是蔡家榨坊的原物。

好!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在变成竹林的地方,在土坯老屋的旁边,曾经,耸立着一座高大的榨坊,一处震响四方的声音发源地,一群男人在歌唱中进行原始的舞蹈。

它,像一个农业社会的壮汉,二三十年前就悲壮地倒下,埋进了坟墓。

所幸的是,他的名字还在,没有人因为它太土或不合时宜而改掉抹去。

地名,真是人类生息的活化石啊。

蔡家榨确实是很响亮的,单说它是国家卫生乡镇就蛮过硬,街道很是整洁。还有很多亮点本文不作赘述。

新出的《蔡家榨街志》写道,蔡家榨因蔡氏人于邑境多开榨坊而得名。

回去的路上,我顺访了蔡官田,看到了“首义大总管”蔡济民故居。不同的是,它旁边增辟了蔡以忱陈列室,那是后来挖掘发现的党史人物。

据从蔡礼鸿和裴高才二位仁兄处了解,蔡以忱是邻村白家嘴的,远房亲戚,按族谱,他还是大十岁的蔡济民的祖辈。

而蔡以忱的父亲蔡宏熩正是开有榨坊,才得以供六个儿子上学——真佩服裴兄的考据,这叫无巧不成书。

这蔡氏双雄,足以支撑蔡家榨的地方名声,端的了得。杰出就像蔡官田村的那两棵古树名木,一棵是五百年的柏树,一棵是二百五十年的朴树。

地灵人杰啊。跟每个村湾一样,蔡官田村有一口大水塘。还有一泓井水,那是六百年前由赣迁楚的蔡氏绍一公所开凿,清澈地见证着传统文化的源远流长。

蔡家榨,此刻,在静谧的花乡茶谷之夜,我似遥远地听到了你的响声,渊默如雷。

罗时汉

【编辑:戴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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