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如此看待时间对于人的意义: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他写到,“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

上面三句话,是马克思在哲学上对时间提出的重要命题。这三句话,可以分而论之。

"时间是人的积极存在",是说人的存在是时间性的,人的时间性存在是积极的。人的时间性存在,也就是有生有死,人在生和死之间而存在。

但与存在主义者不同,马克思不仅要将时间作为人的存在方式,而且要赋予人的存在的积极意义,而不是存在主义所说的“烦”、“操心”。赋予存在以积极意义,就是人的客观活动,人的主体实践,劳动保证了个人的存活,生育保证了生命的生产。

人的现实存在,区别于其他非人的种类,在于时间。时间是与人相依存的,也就是说,在人类生命之外,无所谓时间,人不只是体察了时间、感受了时间,而且只有在人的视野下,时间才具有意义,时间才是真正存在的。

其他非人的存在物,不会在自然界打上自己的烙印,只是顺应自然环境而被动地接受演化,只有人能够主动地适应和改变环境,人拥有生活而不只是生存。时间只有人的劳动中才具有现实性,否则只是纯粹的变化本身。

人是能动的积极的存在,个体的生命是有限的,人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展现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在不断超越现实处境的过程中创造和实现其价值,领会生命的意义。人总是立足现实、趋向未来。人不是消极地、被动地接受现实,而是在主动地追求和创造理想的将来世界。因此,人可以说是积极创造未来的存在物。

马克思墓地

时间是人的生命尺度,包含着多种意蕴。首先,也是最直观的,时间是生命长度的尺度,也就是“一生”。人的一生,有生老病死,有幼年、童年、青年、壮年、老年;人的一生,也可以通过年月日来计数。从这一层意义上说,人与其他自然存在物可以用同样的时间尺度来衡量。但时间作为人的生命尺度,含义不仅于此。

时间还是人的生命强度的尺度。生命强度,不只是顽强适应外部环境,因为动物的生命也具备这样的强度和韧性。人的生命强度,更重要的是按照目的地改变环境,使之适宜于人的能力。

人类具有目的性地改变环境,与其他存在物自然地留下一些环境后果,是明显不同的,人使环境更加适于自己,创造出人化的世界。虽然也往往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但能够随时作出自身的改变。

人的生命的强度,总体而言是不断扩大的。人的实践也是丰富和全面的,而动物的行为则是单一的、被环境强制的。

时间还是人的生命厚度的尺度。单纯论生命长度,人与动物无以区分;单论生命强度,人可能沦为工具,例如成为会走动的机器、出力拉磨的牛马、供人消遣享用的物品。但人争取他自己所拥有的时间,并且使这种时间开放出个性魅力的花朵来,使人本身得到发展,由此而超越作为自然生命的限制,这就是生命的厚度。

《共产党宣言》手稿

时间是人的发展的空间,它能够生产出满足人和社会基本发展需要的条件。人在时间中实践,带来了活动范围的扩大,这为自身发展创造了可能。人在实践中还生产出自然界原本不存在的东西,这些创造也使人获得了各个领域的解放,既使人去克服距离,也使人到达新的境界,而且实际上延长了生命长度。与自然状态下相比,劳动实践所创造的一切,都使人得到更多的可能性。由此,不管是在现实空间上说,在发展可能性空间上来说,还是从时间被拉长所形成的“历史空间”来说,人的发展空间都是在扩大的。

马克思所阐发的时间概念,具有革命性的价值,在于把时间从一种自然现象或自然属性转化到人的自为世界中来,用人的现实活动来看待时间。从此,时间就成为一个生产的场域、实践的场域、革命的场域。

时间得以成为人的时间、人类的时间,时间与人不可分割,它蕴含着不断改变世界的倾向,体现了鼓励人们从时间的奴役中追求自由和解放的精神。

马克思指责资本主义对工人的剥夺:工人不过是一架为别人生产财富的机器,身体垮了,心智也垮了。现代工业的全部历史还表明,如果不对资本加以限制,它就不顾一切和毫不留情地把整个工人阶级投入这种极端退化的境地。而自由时间作为真正的财富,不被直接生产劳动所吸引,而是用于娱乐和休息,从而为自由活动和发展开辟广阔天地。获得自由时间,就是扩大人的发展空间。

（作者：刘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