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符码· | 拟像时代堕入虚空

     文/尤雾

尤雾 1982年生于上海,上海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专栏作家,从事文化分析和艺术批评写作,文章散见于各大媒体。

    我们依靠什么来面对现在的技术世界?肉身吗?在2005年以前,拟像世界还曾经如同科幻电影一样被人们所描述,但现在对拟像和象征的消费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吃下了大量过去并不对胃口的东西,趣味也在逐渐漂移。以往我们总要拿着可触摸可感的纸币来换取可体会可见的商品,但今天的消费总是发生在无形之中。假如一个下载工具要求你加入收费会员才能提升速度,而你只要触碰指纹就完成了这笔消费。这一切都像发生在神话世界里,看上去你什么都没有损失,但实际上你什么都没有获得。劳动价值论在当下的社会经济行为里开始真正遭受到严重的挑战。

    从很多年前的QQ秀时代开始,整个虚拟消费的故事就拉开了序幕。假如说从生产分配到消费的过程都已经变得无影无踪,那么劳动的形态怎么可能保持原有的物质化外观呢?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像柏拉图所描述的理念化世界,不需要肉身的接替就能完成灵魂的延续。人们在游戏世界里的造型或者网络通讯里的形象要远比他们的肉身更为真实,以至于我们在采用“真实”这样的措辞之时,也不得不思量再三。究竟谁是真实?谁是拟像?这样一个曾经被视为无可置疑的状况,现在已经逐渐走进了庄子梦蝶的情境之中。

    我们可以在手机游戏网络游戏里看到这样的情景,而各种美颜软件或者短视频平台更加加剧了这一趋势。最近,我们看到一名美妆播主将自己化妆为从蒙娜丽莎到德国国足主教练勒夫的各种各样造型,在网上引起了一大片惊叹。这成为了我们今天所面对的拟像世界的直接现实,孙行者学会了七十二变之后,究竟是谁变成了谁?孙行者也化身为七十二变中的其中之一,谁都不比谁更为现实。当那名姑娘卸下了她的妆容素面对人之后,又何尝不是另一层新妆呢?

    不断有报道表明现在的年轻人现实感要远低于他们的前辈们,伦敦纽约是如此,东京是如此,现在国内城市也是如此。一度激进且穿透现实的年轻人变得越来越协调于拟像世界,这反而显出老一辈网民的格格不入。十年前上网的人们还在现实和拟像之间龃龉不安,鲍德里亚的煞有介事依旧在理论思想界发出回响,但这在今天又算什么事呢?电影《卡宾枪手》里,参加战争的士兵拿出了一大堆照片取代了原初的烧杀抢掠,而现在连照片都不需要,你要看什么,手指扫扫,这就是世界天堂和地狱。

    不是手机的问题,不是吃鸡游戏或者抖音软件的问题,而是肉身越来越沉重的问题。再也不需要西蒙娜·薇依来提醒我们,每一个人都开始在拟像的海洋里体会到肉身的沉重感和相应带来的不适,如同沉溺在海洋里漂浮,浮力和重力不断抵消,我们都变成了海的女儿,运行在水面上。

    或许有一天拟像时代会彻底把我们所征服,让我们遗忘那个曾经拥有重力的年代——事实上,电影《黑客帝国》早就预言了这一状况。而最近人们热议的电影《小偷家族》也可以视为这一状况的延伸,对偷窃的瓦解,对传统家庭的瓦解,对经典情感的瓦解。尽管我们习惯用以往的视角来看待这些故事,运用经典的解释法则来阐释这些影像,殊不知这些打破和瓦解已经变成了基本的态势,在拟像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从来就不会顾及过去时代的情感,就像我们也早已遗忘了昔日的人们曾经拥有的大地一样。

    无疑,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但我们的身体却似乎越来越遭到侵蚀,正如技术和全球化正在蛀空原初的民族和家园。在这个过程中是堕向更为遥远的虚空,还是建立起新的稳定感呢?数峰无语对斜阳。[编辑:袁毅]

     


(作者:尤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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