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一起 | 江花

2021年7月20日,本来普通平常的一天,却成为终生难忘的日子。

我们单位53名同志在学习培训结束后,开开心心踏上归程,提着黄桃、姜糖,甚至辣椒酱,都是带给亲朋好友的心意。没想到,一头扎进了台风“烟花”控制的暴雨中心。

乘坐的高铁离郑州越近,速度越慢,下午6点半到达郑州东站,天空阴云密布,窗外水流成溪,但那时对郑州市气象台发布的暴雨红色预警信息并没有多强烈的感觉。下车时发现站外雨大得像天漏,瓢泼倾盆都不足以形容了,可觉得已到了自己的城,一门心思是早一点回家去。

出站时,直梯电梯都停了,也没有想那么多,匆匆给带队领导打了招呼,准备换乘地铁5号线,那是回家最快捷的选择,多少次了,下高铁换地铁,从未被辜负,却忽视了在步梯出站口瞄那一眼,通道地面闪出的那抹水光。

我提着行李箱,按车站工作人员扩音器的指引,步行上了三楼,又走楼梯下了三楼,很多旅客也和我一样,背着大包小包上上下下。当我气喘吁吁终于到了一楼,在志愿者“小心脚下”的提醒里,看见的是整个大厅一片水汪汪,积水哗啦啦向地铁J口奔流而下。可我还心存侥幸:外面的地铁H口很高,或许没封闭吧!蹚水而行,整个西广场是一片汪洋,水淹没了行人的小腿、膝盖直至大腿,地铁口已经封闭。(回头想多么庆幸啊,关闭的地铁口避免了灭顶之灾!)

行李箱最初漂移,进水后越来越沉,手机信号开始断断续续,领导和同事们都在联系我,最后只能接发信息。家人提醒我千万不要单独行动,一定要和单位的人在一起!于是我穿过站里站外茫然的人群,返身上楼,寻找组织。

给自己喊着加油,一步一步上楼,二层到三层的电梯居然在开,真为分不清汗水雨水的人救命救急!进站口,对值守岗位的姑娘说,我和单位的同事走散了,她看了信息,耐心指给我大概位置,提醒我小心地板上的水,那时,东站候车室已经漏雨了。我回头又看了那女孩,心里想说,女孩,你微笑的样子好美,你就是可爱的天使!

4A候车区,郑州银行自助机前,看见了领导和同事们,满身狼狈的我说我回来啦!他们笑着说这就好!那一刻,我心里好暖。

放眼望去,整个候车室像诺亚方舟,成千上万的人或坐或站或走,有些慌,却不乱。

大厅漏雨的地方,候车室连座椅都是湿的,没人坐,我擦干座位,撑开雨伞,坐着歇了歇,隔着两个座位的中年女子刷着抖音,吃着零食,右手的男孩在看一本纸质书。

手机电量30%,网络开了小差,我设置成超级省电模式。那时,根本没有意识到,郑州正在发生什么,自己正在经历什么。

打开蒲公英封面的笔记本,随意记录一些念头、一些观感,平复焦虑,有意识去想开心快乐的事,比如花儿的芬芳,种子的萌发,雨后带露的木槿,脑海里却回荡起一句歌词——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夜里八点半,车站顶棚上的雨声如飞瀑流泉,滞留车站的人群有增无减。据后来推算,大郑州一个小时被砸了150个西湖。所有经过郑州东站的高铁停运了,站内停水、停电、停空调,只有应急灯在照料所有的人。

在一切都被“停”挟持的时候,忽然有音乐响起,同样滞留车站的郑州市郑东新区永平路小学“和美之声”管乐团少男少女们用《我和我的祖国》清除焦虑,打破沉闷,他们真是抚慰心灵的天使啊,这样的少年,多么给力!

当一座城被一场雨抽打,当一场雨收割了大玉米的骄傲,当每一滴雨都打在心上,今夜注定无眠。我们成为信息孤岛,5G手机还在联通世界——据说水库水位不断上涨,已经高出二七塔尖;据说地铁多处进水,5号线需要救援,已经有人永远回不到家了;据说2万多人民子弟兵已经出战,冲锋舟的橘红在给最危险的地方带去希望与安全。

全省全国全世界的目光都在关注我们吧,从来没有想过郑州以这样的方式出圈。在外面情况不明时,候车室应是最安全的地方。大家在一起,一个都不能少!党和政府在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外面一定有很多人,奋力抗击着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我们每一个人在这里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是了不起的事,就像疫情期间,宅家就是为国作贡献。这是一场大考,也是一辈子忘不了的学习,一辈子忘不了的体验!领导安抚着大家,将每一个据说,都变成了定心丸。

夜越来越沉,雨一直在下,外面水漫金山,网络支付都断了,人民币东山再起,俊民排队买了面包,伍琰排队买了饮料,给大家垫饥解渴。来电了!候车室的人齐声欢呼,这才发现,许多陌生人并排斜躺在玻璃墙上,或头抵头躺在地板上,或背靠着墙壁,仿佛在家里一样睡着了。

排队接水,排队充电,席地而坐打扑克,围着箱子聊天。哪怕不是生性乐观的人,也在这个环境里处之泰然。

21日凌晨1点33分,我看见有人在吃泡面,一个脑后扎着小辫的爸爸在哄孩子睡觉,那些受罪的宝贝一声哭泣,就会揪疼好多妈妈的心。

凌晨1点43分,雨又带着恐怖的气势砸着世界,整个候车室是安全岛,所有的旅客都在安静等待,没有惊恐,没有骚乱,那个南方口音带三个孩子的妈妈,就很是淡定,仿佛广播一通知,她马上就能重新踏上旅程。

我们成为幸运星,亲爱的同事的家人们开着能开的车的时候,敬爱的富有经验的老兵跟车回去,历尽千难万险,组织了三辆底盘高的车,凌晨2点,开始一趟一趟把我们带回家园。

让家里有孩子的老师先走,让女同志先走,让新来的小同志先走!每一个人在那一刻都成为平凡的英雄。我感到那么温暖,那么骄傲!

走出车站的时候,看见安检口传送带上都睡着人,车站的工作人员还在坚守岗位,有大巴车在疏散滞留的人群。回程路上到处是趴窝的车子,歪七扭八,保持着洪水肆虐的痕迹。高架桥成为车辆避难所,一些应急灯亮着,一些车沉默如暗夜。为安全起见,电都停了,雨依然下着,积水处处,车行马路如开船。

凌晨3点,每一个人都安顿好了,校领导才安心。一个都不能少,同风雨共患难,不抛弃不放弃,他们完成了自己的诺言。

亲历郑州东站7·20,这历史极值的特大暴雨,检验了许多。我真切感受到了我和我的祖国真的一刻也不曾分割,我有我的伙伴,有党和政府,有千千万万平凡的英雄,永远是最好的靠山,特别是所有人的那种笃定、自信,这,就是郑州,这,就是中国!

(庄凤娟)

【编辑:邓腊秀】

(作者:庄凤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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