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茶道·茶书 | 我读

文/袁毅(资深媒体人,书评人,武汉楚才国际作文竞赛专家评委、出题人)

这个暑假和秋天,我一直在喝梅子贡茶,是28年前我教过的初中女生,今夏见面馈赠我的御品贡茶王。每天取出一袋清明至谷雨单芽,仅仅是观赏条索紧结的淡绿茶叶外形,就是美的感官享受;再用沸水冲泡上4克鲜茶叶,汤色嫩绿明亮,滋味鲜爽醇厚,清香持久,喝茶的感觉真好,袅袅茶香融和着弟子们的情谊,细腻悠长,沁人心脾。

梅子贡茶产自武当山南麓海拔千米左右的梅子垭群峰,是我家乡湖北茶,自古就是纳贡的佳品,武则天曾钦定为御用贡品。我是湖北人喝湖北茶,自有一种特别亲切的茶味,品味中似乎回归到十堰竹溪,天和地交集的精气神仿佛自天而降,汇聚在我的舌尖,注满在我的心田,流淌在我的性灵。

喝茶之余,闲览一些茶文化的书籍,正如歌德所谓“唯有内心的热情、喜好和挚爱能帮你克服障碍,开辟道路”,我了解到许多并不知晓的茶道。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根如胡桃。其字或从草,或从木,或草木并。其名一曰茶,二曰槚,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根据陆羽《茶经》的观点,品质最好的茶叶大体如是:“茶有千万状,卤莽而言,如胡人靴者,蹙缩然;犎牛臆者,廉檐然;浮云出山者,轮菌然;轻飚拂水者,涵澹然;有如陶家之子,罗膏土以水澄泚之;又如新治地者,遇暴雨流潦之所经,此皆茶之精腴。”那起浮回旋的茶叶真正精腴之美,经湖北天门人陆羽的神笔点染而名垂千古。

茶要怎么喝?《红楼梦》第四十一回,妙玉说道:“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这种二杯、三杯随心所欲式饮茶是生活中常见的解渴法,还未从日常世俗上升到茶道艺术高度。而掌握了生命艺术精髓的禅学思想家铃木大拙却说:“当我坐在茶室喝茶的时候,我是把整个宇宙喝到肚子里,我举起杯子之刻即超越时空的永恒。谁说不是呢?茶道所要告诉我们的,远比保持万物的平衡,使他们远离污染,或者单纯地陷入宁静深思的状态要多得多。”我自己喝茶的日子也确是如此体会,内心达到平衡,也很澄澈。

再如这本“日本近代美术之父”冈仓天心所著《茶之书》,它是西方人不得不读的茶之圣经,正如陆羽《茶经》是中国人的茶之圣经。

冈仓天心在《茶之书》中说:“茶道是一种追求,是在日常生活的污浊之中,因对美的倾慕而产生的。纯净和谐的状态,仁慈互爱的秘诀,以及社会秩序中的浪漫主义情怀,都是茶道的谆谆教诲。本质上,茶道是一种对不完美的崇拜,是在众人皆知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为了成就某种完美而进行的温柔试探。”从年轻时23岁当老师开始喝茶,至今年过五旬,我仍然在喝茶,就是为了克服自身缺陷、追求生命完美的一种温柔试探,为了倾慕美善倾慕文明的一种生活方式。“人生喜乐只需这小小一杯,泪水很快便会充溢其中,而对永恒难以抑制的渴求,让我们能轻易地将其一饮而尽。”(冈仓天心语)一杯一杯茶的功夫,我实际上已经过完从生到死的审美体验和渴求永恒的心路历程。

“茶不似葡萄酒那般傲慢自大,不像咖啡那样顾影自怜,也无可可那种假意的天真。”(冈仓天心语)茶早已进入每个中国人的日常生活,茶能在全球流行、扩散、推广,遵循了一个铁律:先是药品,可以救命;后是神品,可以通灵;再接着是妙品,可以舒心;最后才是饮品,可以解渴。酒近侠,茶类隐,我小时候百思不得其解,年龄渐长品茗多了以后,才逐渐明了“禅茶一味”其中的真意,我年轻时喜欢喝浓酽的茶,尤其是苦涩回甘的碧螺春,近来减淡了些许茶叶的苦味,每天泡茶、喝茶成了我必做的功课。

不论是绿茶、红茶、白茶、黑茶、黄茶、青茶,还是产自中国、斯里兰卡、印度、尼泊尔,轻啜一口口茶,我在一杯杯似天霖甘露的茶水中得以慰藉身心灵。午后的阳光斜射着书房的飘窗,耳听着慵懒的音乐,目睹着窗外的花枝,我沉浸在转瞬即逝的凡俗之美、万物之美中,体悟茶叶之中隐匿的人生百态和茶道之中蕴含的自然天机。我也成了英国作家塞缪尔·约翰逊笔下固执又偏执的茶士,“二十年间佐餐之物,唯有这令人心醉神迷的茶汤;以之消磨夜晚时光,以之慰藉午夜孤寂,以之喜迎清晨朝阳。”(塞缪尔·约翰逊语)

在移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肆虐的快节奏社会生活中,茶寄托了人们对纯净与高雅的顶礼膜拜。茶就是“人在草木间”,茶来自草木,因人而获得独特价值。中国古人有所谓的功夫在诗外,同样平素喝茶之道,也意在茶外,所谓清茶一杯也醉人,茶香宁静却可以致远,茶人淡泊却可以明志。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中国人迟早都会与茶与道相遇,在缭绕茶香之中,每位最终会喝茶的人都是对天人合一了然于心的禅者。【编辑:叶军】


(作者: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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