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音符•//天赋与底色

   文/黄披星

帕慕克“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

  当舞美系年轻的研究生在咖啡馆问我关于艺术的天赋话题时,我也是觉得犹豫和局促的。因为对于这么具体又庞大的话题,难免会不自信。也经常听到,艺术只有“天才派”这样的说法,似乎更加斩钉截铁一些。于是,很公共的回答就出现了:你有多少热爱,就有多少天赋。这其实是一个偷懒的答案。起码这样的回答中,缺少了艺术本身的认知程度。它的牵强,只能算一种来自外部的强力胶效果。

    当我慢慢回想的时候,天赋即热爱的说法显然太过青春期,它更像是保持年轻态的一腔热情。起码,应该说真正的天赋或者保持天赋有效期的方式应该是:热爱,还要加上好的方法。你知道往哪儿走,还知道应该怎么走。

    更具体来说,所谓方法,起码有两层意思。首先是意识,然后才是技术——还要锤炼为技艺。而意识是需要底色的。好比如一个歌唱者,我会很看重他(她)的演唱中有没有“摇滚底色”。如果没有,恐怕他(她)在艺术工作的早期,并没有被开发好。这种人要么太顺了,要么是太正了。当然,所谓的“摇滚底色”,并不一定是一种经历,它更像是一种成长过程或者说艺术成就过程的必须。对于写作者,它未必是动词,更像是形容词。

    “摇滚底色”最大的目的在于:先有独立性,才有一点点的创造性。这好比如一个人在青春期最应该叛逆的时候,却一直是循规蹈矩的。这样的个体经历,在需要自我独立的时候,在文本创作的独立性上,恐怕很难有什么作为。当然,问题在于,很大可能上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曾经是叛逆过的。那么,属于“摇滚底色”的这种叛逆,其实是一种把这样的叛逆期不断延长综合丰富的过程。也就是说,那其实是一种可以服务于写作所需要的独立思想。

    从文体上来看,写作的方向不仅仅取决于天赋,还取决于选择的合理。我们无数次说到该写什么怎么写为什么写,都是在寻找一种合适的思维方式,一种能够跟我们的生活本身相对应的思维方式。显然,每种文体各自不同的思维方式。比如:散文是内省的。它真正的难度在于写作者必须把自己放进去,而且是诚实和有效的。诗歌是跳跃的,但现代诗歌的难度并不在于跳跃,而在于对跳跃的克制。诗歌要书写的应该是一直被忽略的生命态度:它要求的终极性与自由感受力密切相关。帕慕克在谈论小说的时候提到,有所谓的“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同样,在诗歌中起码有两种诗人:天真的和感伤的。类似于李白式的和杜甫式的,甚至还有李商隐式的。

    小说要渐变;除了细节,小说的责任还在于对环境的再创造。这是它与散文的区别。故事是技术,人物是精神力度。它更像是自行车慢骑比赛。戏剧要激变。戏剧要激起的是什么——我们自己,还是观众?它需要寸劲的力度,也要通过人物的肌肉传达出来。它隐藏的环境因素,恰恰是最大的难度。

    很多时候,我们写作的困难并不在于天赋,而在于我们的底色——日趋黯淡无光。写作真正的难度都在写作固有的过程中,这跟游泳的道理并无二致。但值得重复的是:所谓技巧,就是激情、记忆和自律。除此之外,必须诚恳地生活,真切地想象;用丰盈的空间感,注视着每一段时间。它就是隐藏在生活深层的事物的肌理,时间的肤色。

    天赋的问题从来都是艺术创作过程中的魔咒,它一直如影随形:你摆脱不了,又莫名恐慌。每一次如同梦幻般的抗拒,也只能是一手抓着热爱,一手拄着方法,蹒跚前行。远处,总是有大海一般蔚蓝的世界——这是最宏大的底色。

黄披星

黄披星 艺术研究者。创作以诗歌为主,兼有音乐随笔。【编辑: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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