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音符· // 齐豫恰似最后的牧歌

精致化、电子化、盆景化慢慢弥漫开了,音乐越来越难以找到自在飞翔的地方



                        文/黄披星


    在《歌手》的现场,当齐豫唱完她的代表作《欢颜》之后,有位听众说了一句“感觉这首歌就像是长在她身上一样。”这话听起来像是一种评价,其实更是一种赞叹,一种有趣的也是很准确的赞叹。

    一首歌给人感觉像是长在一个人身上,这样的情况看似随意,其实是很难做到的。歌是怎么长在人身上的?并不容易说清。它跟现在常说的某人声音具有“辨识度”也并不一样。“辨识度”是指声音的特性,仅仅是兵器;它不是武功更不是内力。“人剑合一”无疑是侠中传奇,而歌要长在人身上,当然是关于音乐上的个体内力修为。

    所以,你会觉得不仅仅是《欢颜》,包括《橄榄树》《飞鸟和鱼》,特别是那些李泰祥先生的作品,在齐豫的演绎中,都像是长在她身上的枝条一般,纯净青翠,高蹈悠扬。当然,这些材质的存在,更多依赖的是时间的累积和生活的安然:给人一种所谓安身立命的生命感。也正因为如此,她的音乐在细听的时刻,是觉得有些孑孑孤立的。它是一种拒绝以“闹”作为音乐形态存在的。

    看这些歌词:“啦啦啦啦啦,飘落着冷冷清,万缕缕的怀念,如梦如幻如真,弦轻拨声低吟那是歌。啦啦啦……只要你轻轻一笑,我的心就迷醉,只有你的欢颜笑语,伴我在漫漫长途有所依。”它们并不隶属于田园或是草场,它更像是音乐弦乐意义上的内心流放。当然,这里的影子更多还是来自李泰祥先生。

    所以,我还是觉得这样的音乐并不像城市里的音乐;它更像是这个时代最后的牧歌。它的参照系是关于被称为“经验牧歌”的东西,最惊人的特征便是孤独。这些牧歌都产生于断绝,是一种个人化的牧歌;一种“昆德拉式”意味着某种程度上 “生命的遗弃”大写的牧歌。

    音乐的城市化或者说现代性固然显得有些“闹”,但这种“闹”未必就是一个贬义词。它更像一种机器时代的产物;或者说是机器时代的派生物。城市化也是某种层面上的极度个人化的音乐,它的倾向中会不时下坠的重音感叹,看似一种力量,其实更像一种悲叹。这与齐豫式的咏叹并不是一种对立,而是一种倾向于力量式的反驳;一种倾向于自我回溯的吟咏。

    城市化的音乐大多给人感觉总有一种不适应的慌张(这还是常态);而对于田园牧歌,我们也仅存一些幻觉式的明媚。

    从城市回望乡村、田园、牧场和海洋的音乐并不少见。我要说明并不是齐豫的唯一性,而是这一类音乐存在的价值。经典的标准之一在于“常听常新”,这样的音乐隐约中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层面。我觉得有些音乐具有一种独特的回溯力;也可以简约地说,这跟我们回头阅读唐诗宋词元曲的道理大致相当。

    这或许也仅仅是代表音乐上的“回望来处”。显然,城市的进程中,真正隶属于城市生活的音乐并没有达到我们期待的面貌。这些回溯的部分,更像是城市的街心公园,而不是城市的那些街头巷尾。表面上的多样性其实还很难掩饰城市音乐内核的单薄。也正因为如此,回溯的音乐倒是让人觉得亲切了许多。当然,这股缥缈的牧歌中,还隐约可见一些飘忽的身影,比如刘文正的清雅之风、黄霑的侠士之风、BEYOND的壮阔之风、郑智化的自励之风……

    如果说这样的牧歌代表我们曾经的记忆。那么,在越来越机器化程式化短途化的时代,我们的记忆重塑,已经很难找到可以展开那些临山临水临海的生活场景了。精致化、电子化、盆景化慢慢弥漫开了,音乐越来越难以找到自在飞翔的地方。这大概是我们很快就要面对的音乐界面了吧。

    音乐长在人的身上,只是因为记忆的烟云和星光——挥之不去。



黄披星 艺术研究者。创作以诗歌为主,兼有音乐随笔。

  

     (编辑:禹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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